思绪回拢，那天的漫天红霞从维尔拉眼前散去，只剩下炸开的金黄色闪电。比艾伦当时试验时强劲数倍的飓风夹杂着滚烫的蒸汽狠狠拍在了维尔拉身上，维尔拉抬手去挡，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好像在这股冲击下移位，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眨眼便被飓风吹散，固定在树上的勾索脱钩，维尔拉向着身后的树枝笔直撞去。

(资料图)

头部重重撞在树干的凸起，撞得维尔拉眼前一黑，片刻清醒后，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从树上摔落，低头一看，被鲜血染红的尖锐树枝从她腹部穿过，疼痛后知后觉的席卷而来。

“咳，嘶……”维尔拉忍住剧痛艰难地抬起手臂拔出刀刃，她看着不远处正背靠树干坐在树底一动不动的女巨人，看来真身如果中毒，同样也会影响到巨人体，是什么原理，神经？还是血管？

维尔拉鄙视了一下还能不合时宜想到这个的自己，疼痛和失血带来的双重打击已经开始让她意识涣散。但是还不行，她必须再给女巨人补上一刀，至少一刀，能多拖延一会儿也是好的。

但是阿尼，为什么会是你。

维尔拉咬紧牙关，将勾索射向对面的树干，气体喷出，巨大的拉力将她直接从树枝上拔出。没有了阻断的鲜血源源不断从破碎的身体中涌出，更加干脆的剧痛差一点让她就此倒下。维尔拉从胸包中拿出止血药丸和止疼药吞下，借着立体机动装置的惯性，将自己甩到了女巨人肩上。

用刀刃支撑起身体，维尔拉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缓缓地爬到女巨人耳边。

“阿尼，你能听到的吧。”

“为什么会是你啊阿尼。”

“为什么要来袭击艾伦。”

“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士兵。”

“为什么，要把我们困在这墙内啊！”

哀嚎声声泣血，维尔拉的泪水夹杂着鲜血滴落在巨人的肩膀上。

刀刃用力戳进女巨人的肩膀，维尔拉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刀柄从它肩膀上一跃而下。刀锋划破肩膀的肌肉，护着后颈的左臂重重落在了地面，麻醉药剂再一次流进巨人的体内。

维尔拉像是破碎的娃娃一般摔落到地上，尖锐的石块划开她已破败不堪的身躯。

她已经坚持不住了，头部刚刚受到的重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意识。额上的鲜血遮住了她的视线，口中亦满是铁锈的味道。

思绪已经出现混乱的维尔拉仰头，过去的无数个片段占据了她的脑海，已经忘了身在何处的她此刻听不到任何声音，流着泪的巨人脸庞在她眼中和那个常年没有笑脸的别扭少女重叠在一起。

维尔拉艰难地向她伸出已经血色尽失的手，双目焦距涣散，被鲜血染红的脸庞挂上那熟悉的笑容，那熟悉的话语被风吹散在空中。

“阿尼怎么又哭了……我说了，会带你回家呀……”

森林的中心处，利威尔用最快速度换好了气瓶，和同样得知消息的米可班一起向着维尔拉离开的地方移动着。行进了没几分钟，象征巨人变身的闪电冲天而起，米可看向边上的利威尔：“是艾伦吗？”

“嘁，希望是。”利威尔毫不掩饰脸上的担忧和不安，他直视前方，敏捷又迅速地避开每一个障碍。

然而希望显然是落空了，利威尔他们迎面撞上了正向指挥班移动的维尔拉班和利威尔班。见到利威尔的安塔利亚直接冲到了他面前：“利威尔！维尔拉她，维尔拉她一个人留下来对敌了，是女巨人，她让我们带着艾伦走，让我们跑，找指挥班，快去，快，去，去救她啊。”

向来冷静的安塔利亚第一次在后辈们面前展现自己惊慌的样子，她甚至直呼长官名讳，但是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人在意这个。

利威尔听到安塔利亚的话后心底不安更甚，甚至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慌乱。他越过安塔利亚向着他们过来的方向，用立体机动装置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穿越在林间。米可安排了一名士兵留下带安塔利亚他们去指挥班所在的位置后，也赶忙跟上。

在继续移动了大约5分钟后，米可见前方的利威尔停在树上。他落到他身边，有些奇怪地问道：“利威尔，怎么……”

米可眼见利威尔眼中的惊慌和无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入目的凄惨场景让他长大嘴止住了话头。

只见被巨人变身影响，处处是断枝落叶的树林中，女巨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左肩的伤口深可见骨，却不见有白烟升起修复。在它的手边，一道娇小的身影平静地躺在那里，鲜血染红了她的面容和银白色的长发，让绿色的草地仿佛开出了赤色的花。

利威尔和米可一前一后落在维尔拉身边，利威尔跪在地上，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利威尔已经感受不到维尔拉的呼吸了，她的腹部那碍眼的穿透伤，依旧向外渗着殷红的血液。失去维尔拉的恐惧一点点剥夺着利威尔的理智，米可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人的怒气在节节暴涨，他只觉得自己心头也有一股怒火翻涌，但利威尔的怒喝声更快一步响起，一道寒光凭空跃起飞向那毫无还手之力的巨人。

利威尔的眼中闪过维尔拉的模样，幼年的，成年的，迷糊的，工作的，早晨迎着朝阳朦胧初醒的，夜晚伴着月光在他怀中入睡的。那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女孩此时正生死未卜地躺在地上，而伤害她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丑陋的敌人。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命运从来都不能待她好一些。

为什么，命运不能待他好一些。

怒气和杀意包裹的刀刃伴着声声呼嚎在女巨人身上留下无数道伤痕，一把刀钝了就再换一把，直到最后一组刀刃也将要断裂的时候，利威尔才奋力砍向巨人的头颅。

他没有杀死它，他要把巨人本体揪出来，然后亲手让她体验维尔拉承受的痛苦。

“嗙！”

刀刃割下巨人的头颅后应声断裂，利威尔举着断刀走到那巨人的脖颈上，米可落到他的身边，挥刀砍向巨人的后颈。蓝色的结晶石阻挡了刀刃的深入，被硬质化皮肤包裹住的少女显露在众人面前。

“喂，做什么缩头乌龟，出来啊！”利威尔咬牙切齿地怒骂道，抬脚用力踩在结晶石上，可是什么用都没有，结晶石甚至没有一丝动摇。

“利威尔兵长！军医长还有气！”米可班，检查维尔拉状况的士兵语气欣喜地喊道。

利威尔猛然抬头，给米可留下一句交给你了之后落到地面上，快步走向气息微弱的维尔拉。

她的胸口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起伏，利威尔伏下身子，耳朵贴在维尔拉唇边，屏息凝神，才勉强感受到女孩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利威尔赶忙起身，拿出绷带在女孩腹部缠上几圈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撇下还在想办法运送结晶石的米可迅速向着指挥班的方向赶去。

“艾尔文！给我一队人！我现在就要赶回墙内！米可在回收女巨人。”人还没到，艾尔文就听到了利威尔慌乱的声音。他转过身，就见利威尔怀里抱着一个血人落在他的身边。凑过头去，艾尔文表情一滞，呆呆地看着利威尔怀中，他奄奄一息的小妹妹。

“维尔拉！”

“军医长！”

维尔拉班和克里丝蒂安围了过来，几位女生眼中已经泛上泪花。利威尔抬头盯着艾尔文的眼睛：“要尽快回到墙内，我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但是艾尔文，维拉快死了。”

“克里丝蒂安，韩吉！”艾尔文当下做出了判断，“第三第四分队先行返回墙内！我们会在第二分队回收完女巨人后，和第一第五分队再行返回。”

“是！”克里丝蒂安和韩吉立刻去组织队伍，维尔拉班和利威尔班的众人也迅速整队完毕。利威尔将维尔拉小心放在马车中，安塔利亚和娜塔莎一起进入马车。队伍在三分钟内集结完毕，韩吉班打头，左翼由第四分队组成，右翼由第三分队组成，克里丝蒂安班断后，莫布里特班和约翰逊班一左一右护卫在中列的维尔拉班和利威尔班边上。

战马的嘶鸣声响起，这支队伍载上了已经接收的所有伤员，快速向着罗塞之壁卡拉内斯区方向行进。

“怎么回事，怎么有队伍撤离了？”站在森林边缘的莱纳有些迷茫地看着冲出巨木之森迅速远去的队伍。

“估计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阿明猜测到，他仔细分辨着，依稀从中看到了艾伦的身影，“利威尔班也返回了的话，是女巨人捕获成功吗？”

“只能这么猜测了。”让也落在了他们身边，“虽然从那些士兵脸上，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开心的表情啊。”

“估计，付出了什么惨重的代价吧。”阿明站在树枝上眺望罗塞之壁的方向，队伍已经要离开他们的视线中了，这比来时的速度快上不少，太像要着急回墙做些什么的情况了。

回程，或许是因为女巨人将大部分巨人带去了巨木之森，返程时只见到了很少的几头巨人。因着队伍并没有完全展开，视线内的巨人几乎都被利威尔利落地斩于刀下。

整个回程途中，利威尔都关注着维尔拉所在的马车，他在战栗，在恐惧，害怕马车里传来令他不能接受的厄运。